丁祖荣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仿佛一直在走,走在青山街上。走了几十年,还在青山街。在这座城市里,我走青山街的时间比任何一条街都长。雪夜,晨曦,晚风,我都一一领受。
有一年,大雪弥途,木香问:能饮一杯无?你能拒绝吗?当然不能。木香浅浅地笑:幸会,碰杯!“当”的一声,像从心里的一声召唤。轻啜一口白葡萄酒,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叹息在屋里流溢。
青山街又一季木香花开。想起那年,我因生计狼奔豕突,下过海南,炒过国库券和认购证。也曾短暂北漂,从地下室里找出一些闪着绿光的诗句。诗终究不能果腹。回到青山街,街景依旧,不过增添了几处红绿灯,人增了些沧桑。
悠悠时光看似漫长,不过是白驹过隙。最终,我选择离开学院,凭着些小聪明和激情下的文字,来到青山街旁的范罗山,选择了一个跟自己爱好志趣合拍的职业。生活,免不了会有遗憾,但尽自己所能就好。在范罗山最西边一屋,我过起隐士的生活,熬煮文字,修炼心性。窗外,有一棵浸润120年的广玉兰树,叶子特别大,老绿。稍远,百年以上的朴树和枫树,老干虬枝,立于山间不自炫。常有鸟雀栖于上,开窗时惊起一片。一个下午,一只斑鸠入室,咕咕不止。我不动声色,静静相对。斑鸠长咕一声,振翅掠出。风起的时候,窗外广玉兰和其他老树发出低沉的声音,向美好的人世致意。
一年又一年,终究有些不甘,想离开文字一施拳脚。拿老行政的话说,是投笔从戎。走过青山街,也没走出青山街。我辗转了多个地方,当我再次回到范罗山时,这棵广玉兰树已是130年的树了。一日,一枝伸入室内,我抬头望外,硕大的白玉兰花一下子就爆燃了。在玉兰树下,时时写着自己钟爱的文字,立于窗前,看大江北去。
很多人和事一去不复返,再也无法追回。离开了青山街,别了那些树,好在没有离开这个城。秋天的时候,常去山上在夕阳里忆旧,泛滥一些藏于心底的思绪。待落日没入地平线,我在青山街裹一身清风,透爽,踽踽独行。
青山默默,时光向前。青山的影子,投射于街巷。有史料称,因雨耕山与范罗山两座青山夹持而名青山街。这街上,赚不到名利的,都似隐士,如木香,可能也是我。有人称,山下原来那个长满青藤的独立老屋,颇有来历。旁边一所小学,有百年以上历史,亟待扩建。学生家长几度到政府诉述,也找到我这里。岂奈老屋主人,难以割舍。他可能在街上还是山上看到过我,还是听什么人说过我,写信约我相见。
一个黄昏,流霞在江上和天空一同演绎。我来到老屋,斑驳的墙四周,满墙木香花,静默以待。时光从木香纤细根茎和碎叶中流过,那些木香花攀缠于墙边古致窗下老旧门前,枝蔓相错,黄白相映,清芬扑鼻,为街巷平添雅趣。有医家丹溪翁说,调气用木香,如气郁不达者宜之。是闻之以香醒人,还是众味草药调和,协力通达。我想都有。又过了些时候,在一个木香花飘香的晚上,他告诉我,这老屋是民国一个名人所有。后来,老屋终于让于小学,让位于下一代。他告诉我,这是木香的意思。小童的天籁之音和在山影里跳跃身姿,成就了青山街。老屋成了学校的一部分,白的、黄的木香劈墙而出,迎风而立,是安静随顺的,也是坚毅的。
现在,过去,我走过时心里总是惴惴的,好像是对一件珍宝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又好像老屋以及主人,为青山街,为下一代悉心付出,屋新生人增寿了。
博士说青山街,取小过卦,小过知止,然后是顺其自然,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那种。青为震卦,山为艮卦,震艮为雷山。卦辞为:亨,利贞;可小事,不可大事。做一个归隐者,做一个勤勉的人,青山街是适合的。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,四时清好,乐与山融。人行于街,青山在侧,木香花,玉兰花,木樨花,应时开放。
青山街虽日新,但底色依旧。微风中的木香清香幽芬,细雨中似漾漾柔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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